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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走入那片小竹林的深处,快到白灰墙壁时,瞧见了一个不起眼的土洞。土洞不大,约莫盆口宽,兴许是闯进院子里的野狗刨出来的。
洞内,一个黑黢黢的影子正不停颤动,蓝衣的丫鬟蹲下身,恍惚间听见了细微的猫叫。
她咯咯笑道:“呀,这傻猫怎么钻到这里来了?”
说着,丫鬟伸手掏洞。
她手心伸进去,像是拽住了猫儿毛茸茸的后脚,一用力,使劲拖出来。腐烂的臭味刹那间喷涌而出。只见那只黑猫的头上爬满了虫蚁,眼眶却已腐烂干净,后背的皮毛掉了一半,露出皮肉,但后半身却无比鲜活,好似仍在世上活着。
“死了,死了!”蓝衣丫鬟尖叫。“天啊,我还摸了一下。”
“你快去池子边洗手,”另一位连忙道。
她站到前头,用网兜将死猫完全捞出,又说:“这猫大抵是被野狗咬死后,埋了进去,我把它扔了便是。”
正当短衣的丫鬟举起网兜,要将尸体处理掉时,那个蓝衣的忽而在野猫黝黑的毛间,瞧见了一点微弱的银光。她想着摸一下也是摸,摸两下也是摸,干脆壮着胆子,叫对方将猫尸放下。
拨开猫儿尾根的绒毛,她瞧见了一个银闪闪的物件。
“这是什么东西?”身穿黑短衣的丫鬟问。
蓝衣丫鬟拿手一碰,惊呼道:“是银针。”
一根簇的银针,顶端有一个极细的针孔,似是做女红的物件,主人应当有一双巧手。银针的上半截依旧光洁明亮,到了后半截,却已被猫血侵蚀得全然黑。在浓黑之中,又隐约透着一抹幽幽的蓝意,令人不寒而栗。
两人看看死猫,又瞧瞧银针,面面相觑。
“依我看,咱们先回去,将这事儿仔仔细细说给太太听,然后请太太做主。”短衣的丫鬟率先开口,拿定了注意。
蓝衣的丫鬟也点头,抽出塞在腋下的帕子,将拔出的银针小心包裹起来。
她二人相伴离开古春园,一路窃窃私语着,回到三太太院内。
三太太是范启元三弟的正妻,也是如今范家的当家主母。
范启元在世时,因去京城当官,一去十余年不曾回乡,兄弟几人便早早分了家。等他回乡后,又另外买了一块地,出资修建无妄园,因而两家人之间也只是偶有走动。
后来范启元不幸患病离世,留下一个十七岁的长子、二十岁的小妻,与小妻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留这三人在一起生活,范启元的弟兄都觉得不妥,便请了族里的公亲来。
公亲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留着长胡须,早年在湖州做过知府,颇有威望。他到了,呼噜噜喝了一碗上好的龙井茶,眯着眼咂摸了半天,下了决断。
他叫范启元捯饬古董的三弟带着一家老小,住进无妄园,方便照顾嫂嫂与年幼的侄儿。作为补贴,家里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字画古玩,尽数归了他。
还有一些房契和现银,则是分给了范启元其余的弟兄。等李妙音肚内的遗腹子出世,各家都得帮扶,少不了花钱,总不能叫他们吃亏。
幸而那会儿,范贞固已经考中秀才,在族内多少说得上话,才费尽周折,将田契保了下来。
另,为了李妙音的名节考虑,她不得随意离开园子,更不得与家中男丁不得私下说话。
两个丫鬟向嬷嬷请了安,说明来意后,进到屋里。死猫不能给太太瞧,她们便只带了银针进去,呈给三太太瞧。三太太接过,端详许久,方才轻轻放下。
“想来是嫂嫂在园子里闷太久,心里憋出病来了。”三太太如是说。
她轻摇折扇,扇面贴满了金箔,捏了一片巨大的金叶子似的。
“你们可曾见到嫂嫂?”她又问。
着黑短衣的丫鬟摇摇头,答:“不曾,是大太太房内的管事丫鬟派人来叫我们去的。”
蓝衣丫鬟有些多舌,插嘴一句:“听古春园里的奴仆讲,大房平日不怎么出房门、也不爱见客,每天只有大少爷早晚各一次请安。总之,鬼森森的。”
“既然如此,那便随她去吧,养着一个闲人罢了,”她淡然道,“她已经过誓,守节至死。老爷讲,她二十寡居,老实守到五十岁,便可呈报于府。我们范家是名门望族,得出一个受旌表的节妇。”
第12章算计
过几日,玉箫去找账房先生,支了一现银出来。
她遵照李妙音的吩咐,找工匠订了一对八宝金镯,叫他打好后,径直送到范家,届时报范大少爷的名号,问账房要。并且,玉箫同他暗示,货款可以稍微往上报一报,等拿到了,他俩平分。接着,她转道去细绢铺,裁了两匹杭州织造的大红纱,也是直接送到府上,多报的银钱两人均分。然后去酒肆,要了一坛金华酒,花了少许现银。直到太阳快落山,她才提着酒,不紧不慢地回来。
玉箫拎着一小坛金华酒,送到范贞固屋内。
范贞固恰好不在,她便同他房内的小厮闲聊起来,有意无意地试探起他手头可以挪用的钱财。
范启元老来续弦,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妻,虽是明媒正娶,但年龄摆在那儿,管她叫大嫂,多少有些尴尬。族里那些个女眷嘴上不说,心里却不免有芥蒂。因而范启元在世时,各房不常走动。可等他走了,各方叔伯弟兄又如见了蜜的蚂蚁,纷纷赶来为他的遗产潮心。李妙音也就这样被他们默契地排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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