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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这会儿头昏脑胀,捏着鼻子摆摆手,随手摘了片桂树叶在手里,捏碎开捂在鼻子前,仍往家里去。
她后面学得谨慎,有什么东西先晃晃,从外面提了油灯进来,打开先照照,绝不再凑上去就瞧。
所幸她家仓库再没有什么放了陈年的东西,酒自然也没找到,却不知她爹是否后来换了地方存,或是厨房下的地窖,或又是哪个柜子底下。秦大沾了一身灰,从石板底下拖出个木箱子,上面覆着两层草纸,最上面一张已经变过色,吸饱了水。
秦大搬出去,拖到后院,将草纸揭开。
那里是她去年收上来没吃完的土豆,放进仓库前已经晒过几天,又在箱子里加了吸水的草纸,石头仓库冬暖夏凉,也没有漏水,但故乡毕竟到春季天气潮湿,还是有一小半了芽。她用手在里面翻了几下,将芽的挑出来放在一堆,将只是绿的又放在一堆,然后提着箱子走进厨房。
吃了好几日白饼,她有些馋米,把灶上放着的几个罐子都打开瞧瞧,靠边上的一个还剩着些酱油。秦大低头看一眼土豆,今天吃什么,心里已有了计较,这会儿还早,没到吃饭时候,她在柳舒窗前转了转,把院子里的事儿忙完,从狗窝旁用茅草盖盖上的石板底下找出件脏旧衣服,转到院子侧边去。
果园里的树该增肥,刺棘疯长了一年有些乱,过阵子也得重绑一遍——其实不用等时辰,秦大不想一口气做完所有事,然后无所事事地挨到夏天罢了。
她用布条把口鼻罩住,拿铁铲把粪池的盖子打开,踹开果园的竹栅栏门,取出放在那丛毛竹里的长柄木瓢,把囤了小半月的泔水打起来,一瓢瓢倒进果树根下,三两下忙得差不多,她急急忙忙在池塘里清了清瓢,仍丢回毛竹里,挂上果园门,盖上粪池石板,把旧外套脱下来,仍塞回去,垫脚看一眼院子里,家里静悄悄的没声儿。
秦大到院门口叫了声,柳舒在里面“诶”地应着。
她隔窗在屋檐外站定,嘱咐柳舒:“柳姑娘,我带大黄出去会儿……你要出去哪里么?”
柳舒自然是没什么地方可去,她明儿就要走的,平白惹些因果却是不必,她便说了自己看家,秦大应了,出门时便将大门从外边锁上,叫上在田坎上扑鸟的大黄,急匆匆地往小山后面去。
河是从山后面弯过来的,过了阴面就铺散开,后山水急地窄,除了找野味儿没人过来。
秦大溜进树后面一汪她偷偷摸摸刨出来的小池,从石块底下取出丝瓜瓤和纸包着的皂角粉。大黄与她是□□犯,乖乖地跑到必经之路上给她守着。
春日水渐暖,她仗着年轻,火旺,这会儿敢往里跳,到秋冬就不敢这样折腾了。散开髻,用皂角反复揉洗,她在水里泡了会儿,觉得手脚有些凉了,这才站起来,随意拧干头上的水,挽起来,身上搓得有些红,但透着舒爽,甩几下水就将衣裳穿好,叫上大黄走出林子。
村里年轻男子光屁股到水里玩的不少,她这般走在村里也不算奇怪,众人只道她下水去了。不过头到底没干透,她不敢在外面久逛,三两步就跑过坝子,回了家门口的小道上。
开锁,关门,她扬声知会柳舒:“姑娘,我已经回来了。”
秦大甩着手走进厨房,拉上灶房门。
米缸里打出四筒米,洗净,滤水,在盆子里加水,没过米一指节,泡上放在一旁备着。秦大从柜子顶上取下小号甑子,用水刷一遍,连同洗干净的蒸饭纱布一起搁在一边。锅里加上水,添柴,她将头散下,搬来小凳坐在火边,从怀里取出个木梳,慢慢揉着尾,将头梳开来,在热气里烘着。
她早上没烧水,锅里水凉,烧得慢,待她烘干头,再用布条卷上去束好,锅里水将将烧得半开不开。她把盆子里的米捞出来,倒进锅里,转身去开了窗户和门,添一根大柴,站起来,沿着锅沿搅动锅里的米。
锅里很快滚起来,热气往上冲,她方才洗澡那点儿凉很快就在火与热里消失干净,渐渐渗出些汗水来,不多时,锅里生白的米透出点亮色,秦大连着捻了好几颗,手上一用力,外面就碎开,剩下里面小了一圈的米心。
她将甑子拿过来,底下连着的竹扁箕上铺好蒸米布,用小簸箕在锅里捞过几遍,把米都倒进甑子里,一起放进锅里。
秦大饭做得多,水放得刚好,这会儿煮过一轮,剩下的水将将好在甑子的底下,她用竹篾盖子盖好,坐回一边去。
选出三四个胖大土豆,用水大略洗一遍,若是要蒸饭,她喜好吃得沙一点,不大过水泡。
将土豆捏在左手,右手拿刀,斜斜挂下去,遇上凹下去的,刀尖往里面转一圈就好,她手脚麻利,三两下就刮干净一个,丢进小盆子里。
取案板下来,一个土豆对半劈开,竖两刀,横五刀,切成一指节见方的小块,用水过一遍,洗掉上面还残留的些许泥沙,放在盆子里候着。再拿个瓷碗出来,倒上浅浅一碗底的酱油,添了半勺盐,大锅里水冒出气,她打满大半碗,筷子拨着,把酱油和盐和散,放在锅边。
竹篾子上积起水珠,但还没掉出来,她隔着纱布端起甑子,取出来。甑子底下的米汤浓稠白纯,秦大拿个瓷盆子,全都盛出来,用沾水的洗锅布擦干净,抹一小点油,油热起来,放下去土豆,略略翻炒几次,她掀开竹篾盖子,将米饭倒下去,一一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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