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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唐伯虎点秋香,实为后世之误传。历史上虽有秋香这个人物,且和唐伯虎同是生活在明代中叶,但她至少要比唐伯虎大20岁。就算两人曾见过面,唐伯虎能不能看上这个老美人,也实在难说。不过与唐伯虎同为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祝枝山,曾得到一幅绘有秋香容貌的彩色扇面,他赞美之余,诗兴大发,写下一首七言绝句:“晃玉摇金小扇图,五云楼阁女仙居。行间看过秋香字,知是成都薛校书。”
某日,祝枝山携扇面来到桃花坞,邀唐寅一同观赏。文人相见,自然少不了饮酒作乐,唐寅酒醉之后,直直地盯着扇面多时,突然深深叹了口气,只说:“秋香之姿,世所罕见,余只恨晚生二十载,否则必一亲其芳泽。”
说完这句话,他又端详半晌,连连摇头,慨叹道:“风姿固佳,却为颜面一痣所累。”指的是秋香面颊左侧颧骨上的一颗小黑痣,影响了美人的整体效果。
祝枝山也深有同感,刚要附和几句,却见唐寅从怀中取出一根寸许长的银针,以拇、食两指捏住针尾,先是慢慢举在眼前,口中默念几句,随后轻轻点触在扇面中秋香的面颊处,手腕不停地上下震颤,一番快速而细密的啄剥后,那颗黑痣竟然奇迹般消失,而扇面纸质不损,墨色不退。
见此情景,祝枝山大为吃惊,急忙拿起扇面,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不停地询问唐寅何时学会了这门手艺,竟然连老朋友也隐瞒不说。唐寅抿了口酒,微笑着摇头,始终不发一言,神情却有些郁郁寡欢。
此事自祝枝山口中流出后,经多人口耳相传,又经后世小说家笔墨演绎,才变成今日唐伯虎点秋香等等轶事。可是当年的真实情况,却流逸在历史深处,从此无人得知。
且说明正德九年,唐寅被明宗室宁王以重金征聘到南昌,当做随堂幕僚。不久,他就发现宁王私养近卫、招募匪盗,有犯上作乱的图谋,为了摆脱宁王的控制,于是假装疯癫,脱身回归故里。后来宁王果然起兵反叛,但很快被王守仁平定,唐寅侥幸逃脱了杀身之祸。此事过后,唐寅突然改信佛教,自号“六如居士”。“六如”取自《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因为终日风流浪荡,导致身体虚亏严重,不能经常作画,加上又不会持家,唐寅晚景凄凉,时常入不敷出,只能靠向好友祝枝山、文征明等人借钱度日。其间有著名书法家王宠常来接济,又娶了唐寅唯一的女儿桃笙为儿媳,成了唐寅晚年最快乐的一件事。
在桃笙出嫁的前一晚,在众人的周济下,唐家高朋满座,摆了十几桌酒席,一直闹到了深夜子时。待前来祝贺的亲朋都已散去,唐寅背负着双手,慢慢走进女儿闺房。他转身关闭房门,从怀中掏出一个扁扁的黄锦小包袱,轻轻放在茶几上。
黄锦褪色严重,已经有些泛白,显得极其陈旧,散发出淡淡的霉味,外面还绑了一条红绳。
桃笙见父亲神情庄重,而这本书册从没见过,名字又很古怪,心中感到十分好奇。
唐寅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许久。突然,他紧紧地抓住女儿的手,声音颤抖着,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原来,自科考舞弊案后,唐寅曾跟徐经一同在外游历三年。那是明弘治十四年六月,两人一路游玩来到杭州,因久慕六和塔之盛名,就决定登塔观赏一番。
六和塔坐落在钱塘江北岸的月轮峰上,始建于北宋开宝三年(970年),共有八面十三层,取佛教“六和敬”之义,用来镇压钱塘江每年都要泛滥的江潮。宣和三年(1121年)曾毁于兵火,又于南宋绍兴二十六年(1156年)重建。
唐寅与徐经说说笑笑,轻摇手中折扇,沿塔梯缓缓而上,直到最高的第十三层。他们手扶栏杆,极目远眺。此处天高风疾,壮阔的钱塘江一览无余,江水浩浩汤汤,奔涌呼啸着向东流去。
唐寅看在眼中,心有所伤,忍不住仰天叹道:“想我唐寅天纵之资,竟落到今日这般下场……”话到这里,悲伤难抑,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看老友这般哀痛,徐经回想起当日种种经历,也不由得黯然神伤,拍着唐寅的肩膀,刚要劝慰几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男子声音,“敢问这位居士,莫不是苏州唐解元?”
唐徐二人急忙回头去看。就见一位老僧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他们身后,白眉下垂过腮,银须散满胸前,面容古奇清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不过眉宇之间却又凝结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见二人发怔,老僧手抚长须,缓步走上前来,朗声说:“贫僧法号广世,乃六合塔院住持,今日有幸得见名闻天下的才子唐解元,故此冒昧一问。”
彼此施礼后,广世极力邀请二人到塔院禅房内小坐品茶。唐伯虎脸皮薄,心里惭愧难当,原本推说不去,但拗不过好事的徐经,只得随同广世走下。
三人下到第十二层,广世忽然停住脚步,回身微微一笑,让唐寅、徐经好好看看这壁上雕刻的须弥座。就见转圈六面墙壁弥座上,雕刻有花卉、飞禽、走兽、飞仙等各式图案。
按照广世指点,唐寅背负双手,沿着塔壁慢慢走动,定睛观赏那些雕刻。看着看着,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为何外部塔身八面,而内部却成了六面?
广世目光闪动,缓缓点头,也不解释,又带着二人继续下行。此后,在第10、8、6、4、2层都做了短暂停留,广世则反复要求他们观看壁上的雕刻。
这偶数六层,除了面积因为塔身形状而向上递减缩小外,整体结构完全相同,均分成六面,甚至壁上的雕刻也没有任何区别,和那奇数七层的八面结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唐寅、徐经对此很是疑惑,又不明白广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下到塔院后,广世将他们带进自己的禅房,命知客僧奉上两盏西湖龙井,然后就坐在对面,手抚长须,眯起双眼,不停地打量着二人。
徐经性子急,见广世这副样子,料定他肯定有事要说,就问道:“老禅师,您唤我们来此到底有何指教,还望明言。”
广世扫了徐经一眼,淡淡地说:“唐居士已然看出这六数之所在,徐居士却连一丝异处都未发现吗?”
徐经一愣,伸手挠了挠头,说:“佛教这东西谁搞得懂,恐怕西天老祖也不知道吧。”
听他这般回答,广世好生不满,先是冷冷一笑,刚要出言指责,突然又是一怔,缓缓地捋着胡子,眼珠四下游动,神色阴晴不定。良久,他才缓缓地点头,口中喃喃自语:“机缘巧合,机缘巧合。”语气很是古怪,而后又不停地叹气。
唐寅和徐经大眼瞪小眼,谁也搞不懂这老和尚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第19章:说故事
就见广世突然站起身,疾步走到禅房门口,关闭房门,插上门闩,回身来到桌前,铺开一张偌大的宣纸,边研墨边说:“贫僧自幼修持,也曾四处游历,于机缘间习得一小术,如今尚算可观,还请二位居士不吝指教。”
说着,广世也不等他们回话,又从袖中抽出一根细细的银针,插进砚台,蘸了些墨汁,在宣纸上不停地点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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