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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那天晚上,我们被允许看电视到十点多,因为熄灯规矩不能变,所以十点半之前还是被赶回了宿舍。我们照例洗漱上床,但谁他奶奶睡的着啊,连一贯没心没肺的容恺都不停的翻身。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小疯子忽然低低说了句:&ldo;零点了吧。&rdo;我不确定。往年在家,这个时候老头儿都会端着热腾腾的饺子上桌,那一脸喜气洋洋常常让我产生一种盆里不是饺子而是金元宝的错觉。与此同时外面也会闹翻天,一家比着一家的放鞭炮,传说最早咱们的老祖宗剁饺子馅放鞭炮是为了吓走一头叫做&ldo;年&rdo;的怪兽,要我觉得,别说年了,那阵仗十头哥斯拉都扛不住。所以我总想着不爱守岁的同胞们肯定恨死了这个习俗,污染环境是小,扰人清梦是大。但现在,外面一片寂静。我知道监狱大都在远郊,但也没想到会郊成这样。冷冷的月光从窗口洒进来,淡凉如水,窗外的铁栏杆清晰地投影在地上,一条一条像猛兽的利齿。&ldo;要不拿手电筒看看表?&rdo;我提议。每个监舍都有应急手电筒,只是被抓着无故适用,会扣分。容恺沉默一回儿,又翻了个身:&ldo;算了。&rdo;我心里涩涩的,说不上什么感觉。我想小疯子并不是怕扣分,因为他多出的各种古怪奖励分足够闪瞎每一个犯人的眼睛,比如在狱刊上发表文章又或者被抽调办个黑板报等等,所以他害怕的,或许只是手电筒的那道光。可有人不怕。只听啪的一声,一道光束从周铖的床上发出,不偏不倚,正抵达墙上时钟。&ldo;十一点半,&rdo;周铖轻轻地打了个哈欠,&ldo;某些人的时间感不强啊。&rdo;自从容恺抗议周铖叫他小疯子,后者就把称呼更改成了&ldo;某些人&rdo;,容恺气得直跳脚,这我也能理解,某些人,怎么听怎么透着别扭,仿佛可以延伸出无限的蔑视和嘲讽,不过我觉得这也怨不得周铖,任谁整天被&ldo;死玻璃&rdo;的叫着也不会有什么好脾气,只是他的反应放到别人身上算淡然,放到他身上就算激烈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小疯子的特殊待遇。确定了时间,光束戛然而灭。我这才想起来问:&ldo;书呆子,你都是抱着手电筒睡觉的?&rdo;&ldo;有安全感。&rdo;那家伙居然这么回答。我实在听不出这是真话还是玩笑,因为这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死样子,某种意义上讲,其实他才最无敌。&ldo;对了,一路,&rdo;周铖又说,这人今天晚上的话稍微有点多,&ldo;你比我小一岁吧?&rdo;我不知道他突然提这个干嘛:&ldo;嗯,怎么了?&rdo;&ldo;你应该给我拜年。&rdo;答案出来了。我囧在床上,消化了好几秒才一个拖鞋扔过去:&ldo;滚一边儿去吧你,有能耐压岁钱拿来。&rdo;&ldo;操的冯一路你往哪儿扔呢!&rdo;金大福怒吼,估计一层楼都甭想睡了。&ldo;对不住对不住哈,你看我明明往上扔的,可它非要划个低弧线找你老子也没辙。&rdo;我道歉得相当没诚意。可是还有更损的。&ldo;鞋都喜欢脚。&rdo;容恺凉凉的旁白注解把十七号摸黑进行的低碳春晚推向了最高潮,之后的无差别大乱斗不再赘述,反正终极结果就是我们撞在了因年三十儿值班而极度不爽的王八蛋手里,然后我们五个就被拎到走廊上靠墙蹲了一宿……等一下,不是一宿,除夕夜十一点五十二开始,年初一早六点半解放,尼玛生生从去年蹲到今年啊!新年新气象,还有新操场。那是早春时候,树还没有抽芽,偶尔刮阵大风,还能飘下零星的小雪花儿。暖气尚在供应,于是屋子里异常暖和,早上没有王八蛋的国骂谁都不愿意起,仿佛多眯上一分钟都是至尊享受。直到有一天,起床号被轰隆隆的切路机代替。&ldo;好好的操场切得跟馅儿饼似的,有毛病。&rdo;周末不能出去放风了,我很郁闷。虽然这活动通常也比较无聊,加上寒冷的天气着实没多大乐趣,可这突然被剥夺,便显得珍贵了。&ldo;你家操场用柏油铺啊,也就你真把这玩意儿当操场。&rdo;小疯子趴在窗前,盯着楼下勤劳施工中的&ldo;同仁&rdo;,&ldo;这周是一监,下周就轮到咱们了,啧啧,赤裸裸的非法奴役。&rdo;&ldo;柏油怎么了,总比现在这疤疤赖赖的强。他们到底想干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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